郑意之断断续续的声音中,张药绷直了腰背,静静地看向头顶悬匾。
玉霖挣扎着站起了身,身上的械具伶仃作响,她顾不得这些束缚,跪了整整一日,又是水米未进,脚步踉跄,狼狈得是几乎连滚带爬地绕到了张药背后。
映入她眼底是两个字,或者手是两团丑陋的伤疤,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东西,才被什么钝刀反复割矬后,勉强刻出了丑陋的字形。
罪奴。
为什么会是这两个字?
玉霖脑中“嗡”的一声闷响。
有道就走,拿刀就砍固然畅爽,可眼见有人因她遭逢狼狈仓皇之事,她不冷漠,如何能坦然自处。
行事至今日,玉霖竟头一次,心中暗生悔意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玉霖口中呢喃,随即几乎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张药背后,侧面哑声道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……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,我忘了…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
背后的人仍然一动不动,像一面被冰雪封住的冷墙,然而声音却很温柔,“玉霖,你没有办法对得起每一个人。况且……”
“是我自以为是,我太想赢了,没有想周道,张药,你把衣服穿回去,你……”
背后的人并没有回头,只稳稳地吐了三个字,“你别慌。”
玉霖转过头,却见背后的人也正回头,不觉间两人背脊相靠,玉霖浑身猛地一颤,张药的背脊却稳稳地撑住了她,与此同时冲玉霖笑了笑。
“刚才的话我说错了,你没有对不起我。这身衣衫,是我自己想脱的。好一场大雨,好一身白衣,好一个三司公堂……”
他连说三“好”,至末尾,目光一软,“玉霖,我谢谢你。”
“张药我……”
“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,你让开吧。”
张药没有让玉霖说下去,一面点头一面道:“你教的我都会了,后头的审问,我可以自己答。”
是时毛蘅在前,咳了一声,对左右道:“先把女犯带走。”
玉霖却仍然不肯挪动,张药看着她的眼睛,复又说道:“我没有骗你,我真的会了,我不会害任何一个人,否则,我就再也见不到你。”
再也见不到她。
这是什么奇怪的自惩,玉霖还来不及细想,就被番役架住了胳膊,她早已体力耗尽,无力挣扎,只得任凭番役摆布,被架去了一旁。
毛蘅与吴陇仪并肩下案,一同走到了张药身后,那两个丑陋的字眼落入二人眼中,饶是将才已听郑易之将其呼出,仍不禁双双错愕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毛大人将才不是问我,我受命运于谁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