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许颂年已在送张药离宫之时,将话挑明白了——天子和赵党交易,以江崇之的“清白”换那剩下的一百万两天机银。这其中,韩渐是最麻烦的一个人,如果韩渐不肯改供,指认郑易之舞弊,助江崇山脱身。那么,则带韩渐入诏狱,刑杀。
对张悯来说,这其实是一件好事。
只要韩渐死了,刑部就会将这件案子飞快了结,而张悯替江崇山代笔舞弊一事,也就不会被翻出来。张悯就此平安,照此说来,立杀韩渐,张药并不该有丝毫犹豫。
可是他就是很想吐。
那股呕意刺激着他的五感,甚至令他皮肉痉挛,他恨自己识字了了,不尊神佛,如今,连一篇清心的经文,都诵不出来。
若有观音在世……
莫名间,张药耳中忽然响起了玉霖的声音。他几乎想都没想,便使意念跟随上了玉霖的声音,潜心入定,与之一道默诵。
若有观音在世。
“若有观音在世……”
那晚上的高楼清风,似乎从往日吹来了今日,吹入他的七窍和骨缝,清凉之感,流转四肢百骸,那股令他发疯的呕意,竟悄然压下了不少。
何弃你于炼狱。
“何弃我于炼狱……”
不知道为什么,这番话他自己说来绝望,可随玉霖说来,却能安抚他。
何令你。
“何令我……”
求生不得。
“求生不得……”
求死不能。
“求死不能……”
玉霖的声音消散,张药最后一次,朝向虚空默喊。
“玉霖,救我。”
声消、夜来。
宵禁刚起,一阵马蹄踏破梁京寂静,城西一间一进院中,韩渐坐在灯下,正提笔写状。
手边的灯烛猛地风吹灭了。老仆推开门,惊声道:“大人,外头围了,围了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