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药切声问道:“你做什么了?”
玉霖平声道:“没做什么,只是留了一个陪她的余地,如果今日的诗会无事,那最好,如果……”
“如果有事呢?”
玉霖笑了笑,“那你就看着吧。我很厉害的。”
“你有多厉害?”
张一把扯掉脸上的蒙面,“你进过死牢,跪过刑场,你自己忘了吗?”
他说完这句话,玉霖沉默了。
夜色之中,玉霖看不清张药的表情,张药却清晰地看见了玉霖的神色,她眼睑低垂,眸光像月下的井水。
张药没有见过这样的玉霖,顿时后悔得想死,他强逼自己压下声音,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
玉霖忽然抬起头,仗着天黑,她眼神又差,竟托着腮直直地看向张药,“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,我本来没必要来你这里的,但我有点想见你。”
张药怔住,与此同时,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很不争气地吞咽了一口。
面上是古井无波,心里却害怕此刻形容猥琐,然而越是如此,背脊越是绷得僵如湿木。
湿透了的夜行衣此时像一捆浸过水的麻绳一般,将他四肢全然绑死。他想站起来,却莫名地跪了一条腿,左膝触地,夜色中传来“咚”的一声。
玉霖仍然托腮望着他,“目中无人”就是放肆,“我想跟你说一件事。”
张药不敢说话,他怕自己出声则破防,哽了须臾,才从喉咙里逼出一个“嗯。”
“你之前不是问我,有没有想死的时候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其实有。”
“嗯。”
“有两次,一次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,我用这个石头……”
张药低头看向玉霖托起的那块石头,石面焦黑,形如人心,静静地躺在玉霖白皙的掌中。
“我朝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扔出这块石头,然后她突然就疯了。她辱骂我,我太小了,其实听不太懂,但我知道,那天夜里,她对着我,说尽了天下最难听的话。我身后有很多人,都是男人,没有女人,他们没有一个人出声,只有我一直在哭。那个女人双眼通红地看着我,让我去死,我看她太痛苦了,太可怜了,所以我想听她的话。”
她说至此处,有些哽咽。
张药僵硬的身子和喉咙,终于松动了三分。
“第二次呢?”
“第二次……”
玉霖肩头一颤,不禁抱住了膝盖,轻声道:“是公堂。”
“审刘氏的那一次吗?”
张药问道。
玉霖喉咙里漏出一口又酸又暖的气,眼泪顿时蓄满眼底。
他竟然知道,他竟然说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