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抗一身,功散天下,说得挺雅。
玉霖赞道:“李千户不愧是有功名的人。”
李寒舟笑呵呵地说道:“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,姑娘休在提。我不妨说俗点,天下难寻背黑锅的上司,这年头,哪个上司不是朝着我们今儿扔一口锅,明抹一把灰的,还就我们指挥使,但凡我们出了差错,都是他去陛下面前跪着请罪。十年了,我只受过一顿板子,还是前年正月,宫里给百官赐菜,我翻了赵首揆家的那一碗三珍豆腐。”
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,“指挥使亲自掌的刑,御赐一百板,打完我差点死了。后来是许掌印亲自出宫来,在阎王那儿捞的我。指挥使那性子我不敢问,但我知道没他我命也没了。他其实哪儿都好,就没什么活人气。笑也不笑,哭也不哭,诶?”
李寒舟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,“不过这段日子好些了,我们私底下都说,是玉姑娘把指挥使调(和谐)教得好。”
玉霖接道:“那你帮我一把吧。”
“行啊!必须帮。”
玉霖笑了,心想李寒舟还真是好糊弄。
李寒舟转身牵来马,又撑开一把伞递给她,“走玉姑娘,路上说。”
张药在镇抚司,还真就只给自己留了一张草席容身。
李寒舟说他以前连刑房都睡过,刑架上的犯人鬼哭狼嚎,张药躺在旁边的刑床上说一个劲儿地梦话。
这话玉霖倒是信,毕竟此时,那张草席就铺在镇抚司衙的仓房里,四壁挂满铁链和枷锁。唯地上铺席,席上放着一叠亵衣,和一筐十分幽默的针线,针线筐里有一件张悯的褙子,磨皴了地方,已经被竹绷绷上了补了大半,除此之外,还有两三个张药打的络子。
玉霖把针线筐放到自己的膝盖上,翻看张药的手艺,又托起络在腰间的石头,这才反应过来,不同色线编织的络子,她已经不知不觉得有了七八条。
满室昏暗,四处摸不出一根蜡烛。
玉霖在想,张药的眼神可真是好啊。
门外忽然灌进一阵风,有人满身雨气的回来了。
玉霖抬头,见门口站着黑影,一身夜行衣裹身,凭玉霖的眼神,她只能看到那人眼中淡淡的一点光。但玉霖丝毫不怀疑那人的身份。
“如何?”
玉霖先出了声。
张药走到玉霖面前,他仍然蒙着面,浑身被雨浸透,头发丝上还挂着雨水。
他蹲下身,平视坐在草席上大的玉霖:“我说过,我有把握会告诉你,你没必要在这里等我。”
他说完,拧了一把身上的雨水,又问道:“张悯如何?”
玉霖答道:“她得了江家诗会的彩头。”
张药道:“你觉得江家这场诗会有问题吗?”
玉霖点头:“很可能,但我看不清全貌,下不了定论。”
张药低头,狠拧了一把身上的雨水,促声道:“我真该把她关起来。”
“你把她关起来,就是绝庆阳墙内人的命。”
张药打断玉霖:“明知是条死路,她一个走,我对父母交代不了!”
“她不会一个人走的。”
玉霖说着垂下头,手指轻轻捏起膝上的衣料,“我陪她。”
张药切声问道:“你做什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