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廷虽烂,但尚未根毁。
虽如赵河所说,这世上一切丰功伟绩,都是欲海孽壤里偶然结出来的善果。
但玉霖不信。
这世上,也不止玉霖不信。
玉霖低头咳了一声,收敛精神,对杜灵若道:“言官奏本一旦写上去了,但凡言辞有错便可定罪‘欺君’。张药不想杀人也得杀人。但人群之前众目睽睽,就没有人能一锤定音,把话说死,把事做绝。张药也不行。况且,这梁京城里,总有人看不得年轻的人被迫害,比如……”
“赵刑书吗?”
杜灵若指了指城门口那道朱色官袍的人影道:“你可真会算啊。你先师也来了。这水关门,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。”
玉霖道:“别这么说,他又没死。”
杜灵若勉强笑了笑,“你的话有道理,我过去盯着。”
他说着往城门口走了几步,忽又回头,“诶,你是在帮谁啊?”
“啊?”
玉霖偏头挑眉,没有回答。
杜灵若远眺城门内,“你‘啊’我也知道。”
玉霖勉强扯了扯嘴唇,“你知道什么?”
杜灵若边走边答:“药哥为你在镇抚司里被剥皮剔肉,出来自己忍着,对你一声都没吭。这种好人,你不帮他我杜灵若看不起你。”
玉霖有些想笑,不禁道:“你杜秉笔看不起的人还真多……”
杜灵若已然走远,并没有听到玉霖这句。
玉霖自顾自的地笑了笑,迎风抬头,试图在人群中去找到张药的身影。
好在,张药又穿了一身黑,人又骑在透骨龙上,扬尘平息以后,他如鹤立鸡群,显于人群之后。
玉霖眼睛不好,张药却生得一双鹰眼,玉霖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面目,张药却将玉霖的身形,神情看得一清二楚。
她立在城门后一大片梧桐树影下,满身脏污,蓬头垢面,却还抬起一只手臂,朝他轻挥了挥,挥得两下,显然是牵扯到了伤处,顿时吃痛皱眉,缓缓地放了下去。
怎么这么……蠢。
张药一把勒住马头,暗叹了一口气。
公务在前,他不能过去。但他飞快地帮自己算了一笔账,然而却发现他近来的俸禄,被奉明帝罚了个精光,自己并不剩什么现银,帮玉霖买除劳役。
钱真是好东西啊,难怪上下,为钱杀人如麻,争得头破血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