撒扫夫倒不知道她在笑什么,只当她是疯病又发了,连声音都没有往下压。
“她笑什么?”
“疯人在笑什么,谁知道呢。”
“你说……她真的疯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?就……一点也不忌讳?”
“忌讳什么?”
“她以前,是那上头的死囚啊。”
玉霖跪过皮场庙。
所以这话倒是戳心。
她轻轻放下抹布,顺着人声,抬头朝那剐人的刑架看去。
朝廷一年会凌迟几个谋逆窃国的大罪人呢?上一个死在这刑架上的人,还是杀夫的刘氏。那是梁京城公开处决的有罪的女子。而那女子的“冤”在公堂上已经喊尽了,挂在刑架上,她什么都想干,什么都不想说。只想死后成仙,为陪绑在她脚下的玉霖,显一次灵。
她确信自己会成仙,因为那些判给她的罪行她没有做过。
那日的皮场庙凌迟,对台下人来讲,是昭明一女之罪。对台上人来讲,是迫受完了一场私刑,且无力回天。
“我没忘记你。”
玉霖轻喃。
“改换身份,我再来试一次,你有为我显过灵,你要看着我。”
洒扫夫们看着玉霖张合的嘴唇,不禁议道:“她说什么?”
“什么显灵……听着好瘆人。”
“疯语疯语的,有什么可怕的。走走走,散了散了……”
几个人捧盆提桶,刚要散去,街道上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风起尘扬,路人纷纷避开。玉霖在刑抬上站起身,回头看时,见兵马司的两个弓兵驰骋而来,人前勒马,语调冷促,“这的活清了?”
“兵爷,都清了都清了。”
那说话的弓兵扫了一眼地面,抬手随便一圈,扬声道:“你们都算上,跟我们走。”
此间正是炊火旺时,做工者皆想回家吃饭,谁肯添活来干,且兵马司临时征人,不外乎疏浚街道沟渠,比这皮场庙上的活还要脏累。
见众人迟疑,弓兵便举了鞭,“怎么,脚底下打了钉?动不得了。”
“不敢不敢……走……走啊!都跟着兵爷走!”
玉霖也被裹进了队伍里,跟在兵马司弓兵的马后,从南边出了梁京的水关门,下入外城,后又沿着运河走了近半个时辰,至河道旁一短亭方停下。短亭外余恩并数十个天机寺的旧僧围聚成圈,圈内散放着七八卷草席,有些露着半截子头,有些露着一双脚。
玉霖眼睛不好,看不真切,然而身旁几个洒扫夫,却都掩住了口鼻。
他们做的是刑场边的活,见识不少,看着这幅场景倒也大都冷静,只悄声议道:“果然,这种晦气活,就找我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