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刻意咳了一声,手掌压住纸张,小声道:“你再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她应声绕到了张药的身后,人影就落在他的袖边。
“张药。”
“说。”
“等我闲了,我带你学我的字。”
她不是第一次说这话,张药才不想信她。
她就是个骗子,下了剥皮台,她在梁京城里,根本就没闲过。
“你没这个心。我也不想学。”
张药扼袖移灯,目光仍然垂在纸上,“你让过去,别挡着我的灯。”
他当时就是这样,嘴比自己拳头还硬。
如今看见,余恩身在生死一线间,却仍不吝对他的字,露出的“嫌弃”的面目时,他又有些后悔。
余恩阅《经》过万卷,焚寺之前,古今多少抄本刻本,都是他的禅室珍藏。
他辨得世上万千文字,独张药这一手胡写的乩语,他愣是看了半晌才识出其中的文字——山门闭后度恶鬼,菩提根下偶生因,君问苍生何受苦?寒冰雪壤暗结精。
余恩诵出纸上文字,人群沉寂一阵之后,渐渐议论起来。
张药人群之外,偏头同尚在与王充对峙的李寒舟对视了一眼,抬手召来一缇骑,轻道:“暗中封锁天机寺废墟,此刻但有擅入者,全部拿下。”
余恩抬头向刘影怜:“敢问刘姑娘,所寻何物?”
玉霖应道:“她问的,是她母亲买命财。”
余恩向东而望。
已为废墟的天机寺,只剩下一道牌楼和牌楼后孤立的菩提塔。
“菩提根下偶生因,寒冰雪壤暗结精。”
他重复了一遍,张药写乩文,刚要再度开口,却听李寒舟高喊了一声:“小心!”
是时一道凌厉的冷光穿过人群,直朝余恩面门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