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恩叩拜赵河明,随后直身,深呼了一口气,伸出早已被寒风吹木了的手,僵硬地展开字条。
字条上面的字,说是“龙飞凤舞”,都是抬举了。
余恩蹙了蹙,心思这是真丑啊。
张药在人群后面,不自觉地得捏了捏耳垂,咳嗽一声,目光死死地盯着余恩的眉头。
他一直很不喜欢自己那一手丑字,也始终想不通,他和张悯是同胞兄妹,为什么张悯一手颜柳,写得名声在外,而他自己,始终是下了笔,就如纸上虫爬。
这也就算了,偏偏玉霖一直要用他这一手丑字。
御批书倒不说了,毕竟那是在拓写玉霖的虎爪书,字形和笔画到底还有玉霖的底线。
昨夜玉霖叫他写乩语,却只说了一句:“怎么丑怎么来。”
张药拿着纸,捏着笔,硬着头皮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问:“什么道理?”
玉霖道:“扶乩本就是请仙写字,神仙下笔自然不俗。”
不俗,那不就是鬼画符嘛……
“你为什么不写?”
张药握笔问玉霖。
玉霖笑了笑:“我的字,不管我怎么刻意改动,赵河明都认得出来,你不一样,你没有功底,你……。”
“赵河明怎么那么烦。”
“哈?”
玉霖诧异。
张药埋头不语,他明白,他脑子里乱想的这些东西,尽是些无聊的情绪,玉霖专注在她自己的事上,根本无暇顾及。然而须臾之后,他却听身旁的人柔声说道:“你说得对。”
张药其实没那么讨厌赵河明,他讨厌的不过是玉霖口中阴魂不散的赵河明。
听玉霖认可他,张药顿时开心了起来。索性趁性放飞,纵情落墨,走笔时自以为风格天成,自立一派,却又在收笔时,听玉霖笑道:“虽说不俗,但也不能写得完全辨认不出字来……。”
张药听完,一把揉了纸张。
玉霖忽然就止住了声音。
灯焰笔直,灯影纹丝不动。二人沉默之间,张药几乎不敢抬头,半晌过后,才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,重新拖过一张纸,一点点抻平。
“我重新写。”
他刻意咳了一声,手掌压住纸张,小声道:“你再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