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霖连奉明帝的话都不见得会听,何谈他与张悯。
他只庆幸,不论她多狂妄荒唐,她也只是一个体弱的女子,跟不上他的步子,追不上他的马,他尚有余地,自以为是。
黄昏时的北镇抚司衙,缇骑大多各自回了家。
张药在司衙门前下马,恰遇见李寒舟出来。
李寒舟知道,自从张家买了玉霖后,张药就一直宿在司衙中,但此时天色尚早,夕阳尚在天边,正是千门万户起炊烟的时候,不禁有些诧异。
“指挥使……这是在家中吃过了?”
张药没理他,李寒舟以为他又被张悯教训了,忙道:“要不,同属下一道去喝……”
“今夜诏狱中有夜审吗?”
张药切段李寒舟的话,一面说,一面拴住略有些躁动的透骨龙。
李寒舟显然误会了张药的意思,理了理官袍:“那属下不走了,伺候您夜审。”
张药丧起脸抱臂看着李寒舟,并不想多说一句话。
李寒舟是读书人出身,跟自家这个冷面冷情的指挥使混了几年,至今仍然摸不准张药的脾性。但他知道,张药看着人不说话,就是要人“滚”。于是忙改了话道:“今夜没有夜审,诏狱的刑房都空着。属下就……不留了,改日再与指挥使喝酒。”
说完便辞了去。
张药先去了正堂,将配刀放在了堂中。
随后踩着最后一丝昏光,一言不发走进了后堂。
穿堂过后,就是诏狱的狱门了。
看守诏狱的缇骑打开狱门,又为他递来一根孤烛。
张药接过烛火,“今夜我一人秘审,你们不必进来。”
众缇骑齐声应“是。”
诏狱的门闭合,张药举着孤烛,独行于狱道中。
寒夜里的牢室,呜咽阵阵。
牢室中的囚犯眼见张药进来,有人哑声怒骂,有人扶门哭求,更多的人则是平静地坐在械具之间,麻木地看着张药如鬼魅一样,从道中行过。
张药没有停留,径直走入最里面的一间刑房。
那是张药刑讯人犯的时候,独用的刑房。和诏狱中其余的刑房不同,这间刑房中的每一样刑具都刚拿静静,一丝不苟地悬在墙上。就连刑室正中的那副刑架,也不见血痕。
此时刑房中没有一丝光,唯有烛火的光亮,照亮半面寒墙。
张药将孤烛放在一张刑架上,随后仰起头,抬手解开了官袍的衣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