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外观朴素,木屋内还是布置得十分精心,进门是点着火塘的厅堂,四周摆着一圈座椅,也有铺在地上的软垫,保准来客无论是人形还是原形,都能找到合适地方,舒舒服服地一窝。
白狐不在这里,只见到桌子上摆了一套小碗,火塘上搭了一个锅子,甜香味四散飘出,想是煮来待客的。没经招呼不好贸然走动,谢真也就安心地在火边坐下,等着任先生出来。
左等右等,过了好一会,西面的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巨震,接着是叮里咣啷的一阵乱响,好像什么东西给打翻了。
谢真下意识地一按剑柄,随即收回手,站起身朝那边走去。朝着西侧的房门上,帘幕原本就卷了起来,在门前一看,里面就一览无余。屋子像是用来教课的次间,摆着规整的桌椅板凳,还有几个书箱书柜。
繁岭的习俗与中原不同,谢真也不知道哪间能进,哪间需要避让,但这间至少不是主人家的卧房,走进去应该没什么事。他小心地穿过这一间,之后是一段拐弯的过道,再往前的门则紧紧闭着,刚才的声响大概就是从这里来的。
谢真在门上叩了叩,问道:“任先生?还好么?”
“还……还行。”
任先生的声音有点郁闷,“那什么,齐老弟……不是,齐公子,你有空的话,可否来帮个忙?门没锁。”
既然主人这样说了,谢真便抬起外面虚搭着的门挡,推门进去。
一踏进屋内,他就差点被冲天的香味熏得倒退出去。里面大概是个库房,到处堆着箱笼和袋子,四壁上都蒙着毯席,大白天的也一片昏暗,只有放在一角的提灯还有点亮光。一面墙边的木架正倒在地上,看得谢真眼皮当时就是一跳——照他的经验,这种架子倒下来,上面搁着的古物珍玩,杯盘瓶碗,估计都要遭殃。
但是定睛看去时,地上却没有太多碎片,只有不少木雕滚得到处都是,看来那架子上放得也不都是易碎的东西。只有一堆陶片看着是真的打碎了,中间流出的淡红膏质被一只水晶碗扣住,刺鼻的香气依旧从中不断溢出来。
白狐正苦着脸卷起挂毯,推开墙上的窗板,想要驱散这些香气。谢真连忙过去帮忙,两人分头合力,把两面墙的窗户都打开后,微凉的风终于卷进库房,让这浓郁到让人头晕的香味淡去了一些。
白狐使了一个术法,让风把香味吹走得更快一些,谢真总算感觉鼻子好受点了。他辨认了一下这个香味,总觉得有几分熟悉,搜寻了一下记忆,不由得道:“这是始鸠香?”
“咦?好像是叫这个名。”
白狐把洒出来的香料拨进碗里,又拿了个碟子盖住,“不愧是花妖啊,你对香料还挺熟悉的?”
谢真压根不熟悉,不过前阵子长明在兰台会的铺子里买香料,他也听了一耳朵的讲解。始鸠香也在他们买过的香料之中,当时买来是干制的样子,眼前这个桃花色的膏质,应当是在油脂中浸制而成,一些地方的祠庙中会用来涂抹神像。
他说:“谈不上熟悉,只是始鸠气味霸道,一闻就记住了。”
“可不是,这下就更霸道了。”
白狐无精打采道,“本来就是想把它从架子上拿下来,结果不知怎地那罐子就黏在木板上,气得我使劲一薅,就……”
……就稀里哗啦了呗。谢真俯身在木架上一看,果然见到了一块淡红的印渍:“这种香膏倘若保存不慎,溢出了一些的话,干结之后就会把罐底粘住。以后封得严密一些,就无此苦恼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白狐肃然起敬,“齐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啊!”
哪里,谢真想道,就是从长明那里现学现卖罢了。
他帮着白狐把地上的狼藉也收拾一番,白狐叹气:“灰尾不在,我老是把东西搞得一团乱,等她回来又要念叨我。”
他两只狐狸耳朵都耷拉了下来,谢真安慰道:“还好除了这个罐子,也没什么别的损伤。”
白狐把香膏铲进碗里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等下我还要收拾祭拜用的家伙什,能不能也劳烦你搭把手?”
谢真心中微微一挑眉,面上不动神色道:“自然可以,只是祭拜的事情,我身为外人,有什么要避忌的,也请提点着些。”
白狐一拍手,高兴道:“太好了,这个祭拜说不上是真的祭拜啦,等我与你说来……哎不对,外头的汤是不是要烧干了?”
等他们出去喝了些汤再回来,库房里的香气已经很淡了。他们从箱子中翻找各式祭具时,任先生也把所谓祭拜的事情简单跟他讲了一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