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先生住的地方就离石殿不远,屋子却只是一所寻常的排屋,在周围那些装点得千奇百怪的屋子中间,朴素到有些格格不入。只有屋外那宽阔的木廊还算引人注目,栏杆边挂着一溜软垫和毯子在晾晒,想来日光充沛的时候,在这里躺上半日,也是难得的享受。
他们走到屋前,白狐扬声道:“灰尾,来迎接客人了。”
过了片刻,屋里跑出一个穿男装的少女来,白狐一看,纳闷道:“绿尾,怎么是你,灰尾呢?”
“大人,你给灰尾姐姐放了假,叫她回家了啊。”
那叫绿尾的女孩说。
“哦,好像是有这回事。”
白狐敲了敲额头,“那绿尾,你来帮我……”
“对不住,我就是替灰尾来打理一下花草,这会还得回去上妆呢。”
绿尾嗔道,“我们都是有伴儿的人,晚上可不能轻忽,大人您反正也闲来无事,自己招呼罢。”
白狐:“……”
“啊,对了。”
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枝花递给白狐,“这个给您,今年别再一个人闷着了,多少找点乐子吧。”
看任先生那表情,像是受到了会心一击,又拿她没办法。绿尾看了一眼谢真,想来是他没法掩去的花妖特征起了作用,她甜甜地笑了笑,也抽了一枝花给他,随即翩然而去。
谢真看向手中,赤铜色的树枝上挂着重瓣白花,当中裹着一点火红的花蕊。这花他不能更眼熟了,就在不久前,途径雪地的星仪还揪了一把这个花,让他带进了铸剑池里。
他原以为这花有什么说道,结果当时星仪自己就把铸剑池开了,并没看出有何用处。
白狐轻咳一声:“得了,还是我带你去热泉吧……”
“不劳烦,热泉就不必了。”
谢真道,“我自去打些水来,整理一下仪容就好。”
见他坚持,白狐也没有再劝,带他去了后院的池边,那里大约也是从别处引来的水源,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,十分清爽。白狐离开前,谢真拿起绿尾送的花:“任先生,这花又是什么?”
“这个?”
白狐一扬自己手中那枝,“这个是岁杪,你在山中应该也见过吧。不到最冷的时候,它还不会开,这时节山里野外也就只有这一种花了。”
谢真想起星仪在花枝上倒酒点火的事情,不禁问道:“可是有什么寓意?”
“寓意啊……老一辈的才讲究这个。光阴抛费,往事难追,一年之终见到这种花,取个追思往日的意思。”
白狐无所谓道,“如今没人在意,就是瞧着好看而已。”
谢真默默点头,道了谢,白狐便先回屋去了。他就着池水,把身上没扫干净的松针落叶仔细收拾一番,再重新系好外袍。
他胸前伤处虽已不再流血,浸出的血迹却染满了前襟,现在全靠外头的冬衣遮住,不叫人见到里面的狼狈。
不过,顶着一身血进到凡人的村镇或许会引来官兵,可在十二荒里,他觉得就算是头破血流走在路上,也不会有哪个妖大惊小怪吧……
想是这么想,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他整理好衣冠,把海山原样用布条裹住,进屋去找任先生。
尽管外观朴素,木屋内还是布置得十分精心,进门是点着火塘的厅堂,四周摆着一圈座椅,也有铺在地上的软垫,保准来客无论是人形还是原形,都能找到合适地方,舒舒服服地一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