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严”是“公”的前提,所以我们还有个成语叫公正严明。
但假如某个人只赚了一百块钱,却要收他二百块钱的税,这就是苛。
孔子还有一句话——苛政猛于虎。
按前文所述,忤与苛是因果对应关系,以忤报苛,这是对立面的冲突。忤就是张三不听李四的,当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,那就不仅是不听了,而是要干翻李四。
在儒家子学思想中,对待苛的最高反抗形式,就是两个字——革命。
“革命”并不是一个现代词汇,而是儒家子学中的成语,出自《易经》。《易经》是儒家五经之首,里面有一句话“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”。
汤武,就是商汤和周武,革命,其实就是造反。他们干了什么?汤灭夏建商,武灭商建周,而这两位都是儒家推崇的上古圣贤。
看到这里,是不是就感觉子学中包含的某些思想很危险了?所以它需要删改和阉割,从而异化为经学。
所以儒学中的“格物”,就以这么一种诡异的方式失传了,明明典籍中的痕迹还在,但后世却没人去提,也没人再去总结。
孔子建立思想体系所采用的人性还原法,也被视而不见,成了某种禁忌。
近代以来,从民国到新中国成立,直到改革开放后的这几十年,不断有人提出“新儒学”的概念。
探讨如何将优秀传统文化,更好地融合于现代社会,这种尝试本身值得提倡,但我对很多人所宣扬新儒学内容很不感冒。
因为我没有看见一个人,在宣扬新儒学时提到了儒学最有价值的部分,系统性地总结孔子建立思想体系时所采用的方法——人性还原法。
这是人类思想史上,从个体感性到群体理性,最精妙的转变。
真正有价值的新儒学,不是去搞经学研究,更不是片面引用古籍经典中的某段话,讲什么看似高深的义理。
我们得到认知以及检验认知的方法与过程,文化传统中最朴素的共同价值观,才是最宝贵的财富。
刚才我们讨论了三个问题,孔子与笛卡尔、孔子与王守仁、孔子与马克思,最后第三个问题稍微多说了一些。
接下来就是第二论的主题,儒家子学揭示的成长路径。
去年我在安徽大学有个讲座,当时讲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网上玩笑:某人说,假如哪天发达了,早饭豆浆买两碗,喝一碗、倒一碗。
这个玩笑在我看来也是个寓言,它的象征意义是折射出每个人的潜意识。它象征着我们每达到一定的高度、拥有一定的成就后,做什么、不做什么。
在儒家的子学思想中,这条路径就是《大学》中总结的八条目:格物致知,诚意正心,修身齐家,治国平天下。
在《大学》中,阐述“格物致知”的这一卷内容,从汉代开始就缺失了。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一段文字,是宋代的朱熹补进去的一段车轱辘话。
所以在介绍这条路径之前,我们先要介绍格物致知,它是建立认知的起点与方法,否则后续的内容就无从谈起。
这一条路径,是个人叙事到宏大叙事之间的纽带。假如文化传统中没有这条纽带,个人叙事与宏大叙事不能兼容,就会出大问题。
有个台湾作家叫龙应台,她说过一句话:“我不在乎大国崛起,我只在乎小民尊严。”这句话的问题在哪里?
我先不引用网上批判她的观点,只是指出,她这句话暗戳戳地隐含了一个假设:就是某个大国的崛起,与所谓的小民的尊严,一定是矛盾的、冲突的。
因为她的句式有问题,是“不在乎……,只在乎……。”重视小民尊严当然没有问题,但不应该把它放在大国崛起的对立面。
大国崛起与小民尊严之间是否存在矛盾?在局部范畴可能会存在一些矛盾,但在总体上它们应该是一致的。
这种一致性,就是个人叙事与宏大叙事的兼容性,任何一种文明形态所应该追求的发展方向,就是个人叙事与宏大叙事能够更好的、更完美的兼容。
假如不在乎大国崛起,只追求所谓的小民尊严,那该怎么形容这种人呢,汉奸买办、达利特领班?而这种人在我们的文化价值观中,恰恰是最没有尊严的。
在座还有人不知道达利特领班是什么意思,可以自己去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