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赵河明,我嫁给的那一年,我觉得你也有良心。”
“那现在呢?”
面前又是一阵沉默,“也许还没有丧尽,我也不知道了。夫妻是一体,你对我有恩也有义,我无法和你决裂,但我绝不能背叛自己。所以对不起……”
赵河明忽然加快了语速,“可你知不知道,小浮使的是什么手段?她写下‘梧照半死’,援引《问刑条例》的春闱旧案和梧桐诗案,你我江赵两家,都会被她拉入‘谋逆’的泥潭。”
“可她还有别的办法吗?可我们会死吗?”
赵河明一时怔住。
江惠云倾身靠近赵河明,恳切道:“我们死不了,我们树大根深,顷刻不死。”
“这话是小浮说的吗?”
江惠云摇了摇头,“不是,是我自己说的。天机寺被烧毁的那一次,她为救刘影怜,仿写你的虎爪书,害你被软禁内廷。我曾去质问过她,我说是不是因为我树大根深,顷刻不死,她就可以心安理得挫伤我们。她没有回答我,只是跪在我面前向我请罪。我好生气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心里又好心疼当时的小浮。后来我终于慢慢明白过来,想通了我为什么如此矛盾。赵河明,上位人不能行恶,一丁点都不可以。”
“这未免过于绝对……”
“因为不公平。因为我们杀人不必偿命,我们遭不到报应,可天下人不是只会打断牙齿和血吞,还有人和小浮一样,拼上自己的命,也要剐下我们一层皮。我喜欢这样的姑娘,我就是要帮她,哪怕让我自己下高台,卸功勋,我也无所谓。我还不老,我还可以远赴郁州,和兄长一起,再为我自己杀回一份诰命。
赵河明在雨中沉默了良久,马车上的灯笼被风打得东倒西歪,照于人身的光也忽明忽灭。
明灭之间,赵河明缓缓地抬起了头,问江惠云道:“若有一日,我不再是世人眼中的百官之伞,你会如何?”
江惠云应道:“你不是百官之伞,也是我江惠云的丈夫,跟我回家吧。”
赵河明连嗽几声,问道:“你不想问问我,今日是先生赢了,还是学生赢了吗?”
江惠云摇了摇头,“不用问,我知道你一定输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江惠云凝向赵河明的面容,“我知道,你没有那么想赢,你和她博弈,是因为你知道她对自己下的是死手,你怕她赢了你,你自己就要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一次。”
“所以你不怕吗?”
“怕。”
江惠云望向漫天雨幕,“可我信她,她不会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