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捅在左锁骨下三寸之地,刀刃没入血肉一寸。
张药仰起头,搜肠刮肚无数次,想要告诉玉霖,他在情欲的囹圄之中,斗如困兽。
然而令他可惧的是,她人在囹圄之外,还有更想做的事。
好比下刀之前,她认真地问他:“张药,你想让世人知道,当今天子,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?
想啊。
他很想
他此刻就想。
当今天天子让他视他为家奴,令他唯命是从,让他年年月月,杀人灭口。
既然如此,他当在此处褪衣。
“那么,请张指挥使褪衣。”
张药脑中的声音和韩渐的声音重叠,一时之间思绪尽收,他猛地望向玉霖,那夜送她离开庙时,她说过的话再度回至张药耳边。
她说:“世人不愚。谁人仁善,哪个恶毒,向来是隐约可辨。奈何人敬衣冠,穿着华衣登高台,怎么作戏都是铿锵钝挫,众人鼓掌。可若脱掉华服,揭起台下帷幕,眼见台上人一身赤裸,脚下草泥充台,从前鼓掌的人,此时就算不敢喝倒彩,只看着台上一味沉默,这戏,也就唱不下去了,这人,也就只能下台了。所以不论哪个台上的人,最怕的都是这一日。”
原来如此。
堂上褪的是他张药的衣衫,何尝不是天子的衣衫。
他懂了,那把悬在他头上多年的刀,此刻终于可以如他所愿地要落下来,试图砍断他的头颅。
他懂了玉霖今日为什么送了他一件白衣。活人不必穿丧衣,若这一回他能不死,那他也许就真的可以活下去了。
“张指挥使。”
玉霖唤了他一声。
“你没听见吗?”
“听见什么?”
“把上衣脱了。”
张药抬手向衣襟,毛蘅忽道:“等一等。”
说完望向韩渐道:“你将才说,说那夜来你宅中灭口的刺客,伤口在什么位置?”
韩渐搭道:“左锁骨下三寸,离要害两寸。”
毛蘅听完,沉吟了一阵,终是点了点头:“好,既然如此,那就对证。”
吴陇仪凑近他耳边道:“老伙计,我不得不问你一句,你觉得当真可以对证吗?若那夜去韩宅灭口的人是张指挥使,那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