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去后多年,活着的后辈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活下来过。
幽鬼浮世,寒哭不止。
林间无数叶影如魅,在夕阳余晖的“驱使”下,落了张许二人满身。
“去坟上我说什么呢?我这么几年……活得越来越自私。”
张悯抬起头,“非要拽着你一道,说什么死无葬身之地,父母泉下有知,如何看我?”
“你从来都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。”
许颂年仍持着平静的语调,“至于我,我身无所依,父母容我,张家容我你容我,我很满足。我从来只恨你秀笔久封,明珠蒙尘。至于你想做的事……阿悯,虽我身残不堪与共,但我此心同你,你没有必要顾忌我。”
惠兰花下,张悯垂眸忽道:“答应我,无论如何,不能杀你自己来帮我。”
此话令许颂年怔住,张悯抬起手,轻轻地捏住许颂年的衣袖,他今日在外,只穿直缀,氅衣不覆,那薄袖之下,便是底衣了。张悯似乎犹豫了一下,终是手掌覆上,握住了许颂年的手腕。
许颂年下意识地捏紧手掌,“你……”
“我不蠢,我知道你已经起了心思,动那一百万两天机银,可是不行,绝对不行,那是天子的死穴,我不准你去碰。”
许颂年望向怀中锦盒,“若不如此,撑过这一个月,之后呢。”
“我总能想到办法。”
她说完,缓缓松开握着许颂年手臂的那只手,朝后退一步,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许颂年跟上一步,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,我想走回去。”
张悯看向许颂年的断腿,忍不住问道:“你那么好的医术,为什么治不好你这条腿。”
许颂年笑了笑,“再好的医术,不也治不好你吗?”
他说完朝道旁让开几步,“你行得慢一点,我来时看过,官道上的花,开得很好。我的确腿脚不济,就不送你了。”
这便是,陌上花开,卿可缓缓归。
但毕竟夫妻缘分已尽,他不想用“卿”这个称谓。
张悯明白,也不曾刻意将“名句”挑明。
花香在鬓,黄昏在望。她只“嗯”了一声,随后点了点头,转身有说了一句:“我知道了。”
然而另一头,玉霖却第一次见到,情绪不定的张药。
镇抚司司衙前,众缇骑齐聚,却没有人敢回张药的话。
李寒舟无奈,只能硬顶上前,“指挥使……若寻别人踪迹,属下们断不敢是今日……这无话可回的境地,张悯姑娘……哎……”
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,“我们从来没有跟过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