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霖平静地看着赵河明,“你做的事,结的果都是善果,得的也都是好名,可你从来不承认,你脚下踩着一大片大一片污泥恶土。我不否认,你维护百官的真心。但你只有这一个办法救韩渐这些人吗?你是刑部尚书,也是我曾经的恩师,今日困境你真的解不了?只能对他张药下这一跪吗?”
赵河明哑然。
“你这一跪,百官受恩,万民敬仰,他。”
她说着,回头看了张药一眼,平声道:“他禽兽不如。”
李寒舟忍不住出声,“不是,这……”
张药冷呵,“李寒舟你给我住口。”
玉霖转向赵河明续道:“好吧可能他根本没资格去在乎,他自己是不是个禽兽。”
天知道,这一句话,从上到下,把张药穿了个透,张药的目光根本无法从玉霖身上移开。
她说他不是“不在乎”,而是“没资格”。
十几年了,他辗转反侧,也没能为自己的人生找寻到一个精准的注解,玉霖就这么赠给他了——也许他没有不珍惜自己的性命,而是没有资格珍惜。
张药不自觉地在马上点了点头,玉霖的声音的再度传来。
“但是赵河明,你不能因为他没有资格,就你把你的脚踩上去。我不允许你对着他下跪,我不允许,你欺一个你根本看不上的人,借用他把你自己高高抬起,然后把他踩成烂泥。”
“玉霖。”
赵河明切问道:“你维护他?维护他就会伤了公理。”
玉霖摇了摇头,“维护?赵河明,你要把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人,而不是你们为政的工具。你我的都知道,他在他的位置上已经尽力了,若他想再往下走,他就会害了他的亲人杀了他自己。他是人,人力有极限,做得够了就是够了,不可再理所当然地去逼迫。而你我在旁,还有余地。且绝对,绝对不止你跪他这一条路可走。”
吴陇仪在旁,听得心惊,不禁挤出人群问道:“还有什么路可走?”
玉霖仍然看着赵河明,“你真的找不到吗?”
赵河明垂眸,没有回答玉霖的话。
“行。”
玉霖哂笑着点头,“那我教你。”
她说完,走近赵河明一步,“你为什么不问问镇抚司,拿人之前,他们有没有御批的驾帖?”
此话一出,吴陇仪眼底赫然一亮。
玉霖继续说道:“有那么难吗?与其以刑部尚书之尊,下跪求他。为何不举法规,直接摁死他?”
这是一个很轻巧的办法,对吴陇仪和赵河明如此,对张药也是如此。
按律来说,镇抚司行事之前,需取御批驾贴为令,而法司则应查看驾贴,方可与镇抚司便宜。
但由于奉明帝为求张药行事不错时机,也为求自己方便,因此将御批所用的空纸,交给了许颂年,默许张药行事之前,不用亲自面圣寻得奉明帝批复,直接在御批纸上写实事由便好。久而久之,这驾贴也就成了个形势。
法司官员面见张药,便如见奉明帝的驾贴,偶尔请出来看一眼,张药心情好就给他们看,心情不好就懒得拿出来。于是后来,也就很少有人去查看驾贴了。
天机寺大火时,玉霖为救刘影怜,利用的就是一这点。
张药轻而易举地从许颂年处取到了御批纸,又在玉霖的教授下,在纸上写下了赵河明的绝技虎爪书,将天机寺的失火的原因,归咎于赵河明指使,刘氏女纵火。因此将许颂年和赵河明双双拖入困局。
经此一事后,奉明帝将收回了张药取用御批纸的便宜,张药再也不能在许颂年处随意填写空白的驾帖,可虽然如此,奉明帝遣派张药办差事,却还是从前那个习惯,多令陈见云等人,直接向张药传话,也懒得让他次次都进宫面圣请驾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