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陇仪闻言一怔,抬头见张药正看着他。“我张药怎么死都无所谓,可镇抚司的人还得活。”
吴陇仪垂下眼眸,抬袖抹了一把额上汗水,“没……余地了吗?”
张药收回目光,透骨龙似是感知到什么似的,马头侧转,吴陇仪原本扶在马身的手,陡然失去支撑,人顿时一个踉跄,稳住身形后,立在原地,失了言语。
张药抬臂,抬声唤道:“李寒舟。”
“在。”
张药再度看向玉霖。
一弯瘦影,映在灰白色的城墙上。
今日黄昏甚美,玉霖甚好。
可恨。
可恨。
可恨!
他是来造孽的。
“动手!”
玉霖遥见,张药抬臂举刀。
其人太远,面目断然看不清,玉霖看着那把悬在张药头顶的绣春刀,有一瞬间,她怕刀落头掉,这个人,就这么把自己杀了。
虽然有这样可怕的念头,但她也不想回避。
这是她第一次远观张药,恐怕和最初皮场庙相见,张药远观她时,心境会有相似之处。
那时,张药在人群之后,看到了她强烈的不甘,她不想被审判,不想被处死,拼命地想活下去。而此刻远隔人群,她也看到了张药的死志,他想被审判,想被处死。
这世道,说不上哪一处是刑场。
更说不上,谁跪着,谁站着。
玉霖抱住手臂,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,她早就累了,此时的晚风已失白日温暖,吹得她有些冷,也吹得城门前,无数衣衫猎猎。
张药一声令下,镇抚司的兵马顿时冲破了城门口的人群。
韩渐尚未反应过来,便已被李寒舟一把摁跪在地。
“你们……”
不由他说得一句,粗绳已绑死了他的手腕,李寒舟手中捏着一条百布,尚给他留了一分体面。
“我劝韩给事中住口。”
韩渐艰难地仰起子,然而却看不见李寒舟的脸,只看到一片渐渐黑下来的天幕,和无数晃动的人影。显然,今日闲聚碧洪茶舍的人,都同他一道遭了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