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,但他知道,一旦那个人叫出他的名字,他就走不了了。
“张药,你要的东西,不取了吗?”
声音追来,张药不得不站住脚步。
与此同时,那道人影也站来了起来。
张药这才看清,她手上拿着伤药,手臂上挂着一大抔已经理顺的尸布。
一时之间,张药竟有些想笑。
大梁刑名官都是这样吗?还是只有她玉霖如此?
天地之间,他张药在她眼下,已无处遁形。但张药竟然觉得,如大雪淋头,十分爽快。
“我的底衣呢。”
说话间玉霖已经走到了张药的面前。
“什么底衣……你……等一下……”
张药还试图遮掩,玉霖却已不想跟他在言语上纠缠,她径直解下了透骨龙头上悬着的包袱,要命的是这马不仅不避开,甚至还弯下了脖子,去迁就她的身量和原本就有伤的手指。
张药看见她手指上的关节,根本不敢去阻止她,眼看着她解下了包袱,眼看着她当着他的面将包袱打开,至至露出那件沾着他鲜血的底衣。
雪亮的地面映衬着已经凝结的血衣。
玉霖将它用手摊开,置于灯光中。
两个人都没有说话,唯有透骨龙喷着温热的鼻息,在二人身边逡巡。
算到了人的行为,但却算不到人的真心。
或者说,在有限的性命里,不敢承受“人之将死,身心皆诚”的献祭。
玉霖看着这件原本属于她的血衣,想起十年来的官场交往,她见多了男人也看透了男人,他们做每一件事情,都有所“图谋”。
她觉得赵河明要“百官之伞”的官声,却未必是个良臣,宋饮冰要“忘年之交”的义,却未必是个情种。
他们读书,科举,结亲,生子……以此建起一个又一个的受香火供奉的祠堂。
他们从不献祭自己,他们都想活。
可是张药……
玉霖深吸了一口气,将双手抬高,同时看向张药:“本来要打我多少鞭。”
“我不会打你。”
“你就当我随便问问。你本来要打我多少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