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身上穿的是什么,看着是寡色的,可细看起来,怎么像是绫质的啊。”
司务官二人并肩靠立挡在人群前,然而却根本挡不住周遭各色的目光,无奈低声议道:“怎么处置?有必要带她上刑部公堂,重新质证,再审……”
“当然不可!上头明让她进刑部受审,实则,是让她来此示众。眼见她疯了,咱们刑书大人案子也就没了首告,得以从内廷脱困,你可千万别犯浑。”
“可这人明明没疯,案子却销了,这在梁京城里……”
说话的司务官一顿,看向乌泱泱的人群,怅然叹道:“能说得过去吗?”
话音刚落,议论声中,忽然传来一声笑,声音虽弱,却被风送得很远。
玉霖一手撑入雪地,踉跄地站起身,朝前走了几步。
刑部差役立即就要跟上去,却被司务官二人出声拦住。“不必押她!”
议论声由近至远,逐渐在长安右门上落下。
所有的目光,都汇聚在玉霖的身上。
玉霖走向人群,一把扶住阻拦人群的兵刃,迎着雪风,朝眼前千面高痴问道:“你们看什么呢?啊?伸长脖子,瞪圆了眼睛,究竟看什么呢?”
她说着,双手扣着差役的兵刃,将身子拼命朝人群凑去。
挤在前面的人竟不自觉地朝后连退几步,后头的人群摩肩接踵,像谁浪一般朝后退去。
玉霖耸起瘦削的肩膀,踮起脚尖,一双杏眼此刻笑如弯月,她扯开嗓子,不顾声音撕裂,肆意笑道:“我食天下膏粱,取天家俸禄,集聚成财,在那秦楼楚馆,一掷千金……”
她抬手朝着虚空一挥,“就只为赏看那红颜绿腰……若是没了钱,付不起那缠头的钱,倒也可以借着我身上这一身官服,走通那梁京司衙各狱的门路,足我□□……足我一身□□啊!”
人群纳罕。
而她喊完这一番话,却弯下腰身,肆意地笑开。
“她……她在说什么?”
“疯了……疯了……当真是疯了……”
“她还以为,自己还居着官……以为自己还是男儿身吗?”
“……”
人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什么地方,传来一个细弱的女声。
“可这说的,怎么……”
她没敢说下去,但玉霖却在心中接出了后半句话。
“怎么这么难听。”
这就难听了吗?
玉霖抿了抿唇。
其实她还是不会装一个疯了的女人,或者说,她并不想装成一个疯了的女人,不想成为这梁京风雪里的一道奇景,被“观赏”,被“评说”。
于是她选择信了张药的那句“鬼话”。
“疯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该怎么行走坐卧,该怎么说话,或者该说什么话?”
“疯了的女人,就是照妖镜下的士大夫。趔趄行走,污言秽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