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狐狸不像初见时那样黑不溜秋,只是现在也皮毛黯淡,十分可怜,被抱在那一双文弱少年的手里时,叫人对狐狸和手都有些担心。
施夕未用手帕把她裹了起来,打了个结。他推开车中暗柜的折盖,孟君山一眼看过去,箱柜比从外头看的地方宽敞得多,估计是用了什么障眼法,格子里也是五花八门,尽是些瓶瓶罐罐,茶器酒器,各色用具,还有几个点心盒子。
施夕未将狐狸安置在一只篮子中,看着是比那药箱舒服不少。他一手覆在狐狸头上,灵气流转,孟君山盯着看了半天,却不见狐狸醒来,疑惑道:“出了什么问题?”
“我是在为她略作调息。”
施夕未奇道,“莫非你觉得我会现在就将她唤醒,来答你疑问?我看着有那么好心吗?”
孟君山:“……要不然你好心一下试试?”
施夕未倏地扬手,一道青影直奔对方面前而去。孟君山也只看出那是个貌似飞蛾或是鸟雀的雾影,叫他伸手一捉,掌心里似有小巧的羽翅扑闪两下,旋即凝定轮廓。
他摊开手来,见是一枚青玉簪,玲珑秀致,一望即知是静流的意韵。玉质的沁凉之中,仿佛也带有一丝微温。
没准是因为天太热的缘故,他心想。
“看来你如今还不想说。”
施夕未将狐狸篮子置于架上,两手交叠,唯有这端庄姿态,让他此刻看着不那么像个真正的少年人了:“这也无妨,到你诚心想问时,总能找出些事情来讲的。”
见这逐客之意,孟君山倒不急着走了。他一手抓住窗沿,确保万一对方要蛮不讲理地将他扔出去,他也能顺便把这车给拉散架,一边追问道:“你既说追踪那凶嫌,也该有点线索吧,不然我怎知道往哪边留心?”
施夕未扫了一眼他的无赖姿势,就像预料到会有此问一般,说道:“丹铜秘方的来历。”
此言瞬间让他了悟,孟君山不禁“哈”地一声:“……我就知道。”
那时在七绝井下,施夕未面对诸位仙门来客,并未在戴晟一事上多作纠缠。孟君山料到他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,一路上提神戒备,但并未逮到什么踪迹。
但此事告一段落后,戴晟由正清派人送回衡文,要说旁人有什么机会探知戴晟的供词,多半就是在那期间了。虽说正清弟子也非庸常之辈,然而一位幻术大师不讲武德亲自出手,要在无声无息间做成此事,倒也不能说很难。
戴晟自称是有燕乡散修许以丹铜秘方,驱使他探寻逢水城遗迹求得秘方完整,这究竟是不是托辞还未可知。要去探查这散修的来历……不,既然有旁人出手使得城主侍女宁宁重伤,戴晟那单枪匹马的冒进之举,就更像是有人暗中推动,他背了一锅的结局也顺理成章。
如此,施夕未在追查的应是隐藏在这迷雾中,那个真正将丹铜秘方作为诱饵,促成此事的幕后之人。
这幕后者与那凶嫌是何关系,之间又是如何联系在一处的,施夕未必然还知道其他内情,而他想打听,估计暂且没戏。这道疑云横亘在延国与衡文的乱局之中,也难怪施夕未在此现身,两人这次碰面,与其说是巧合,不如说是总有这么一遇……
心事重重下,孟君山不由得如惯常一般露出笑容。当他抬头,与施夕未视线一对,两人神色中皆有含义深沉,孟君山颇觉此时装模作样极是无趣,只是那笑意也收不回来了。
片刻沉默后,施夕未忽道:“兰台会卖甘药时,应当说过不能吃得太勤吧。”
“什么?”
孟君山一怔。
施夕未道:“仙门修士兴许更能明白节制的道理。用得太多,血里流的都是药味。”
孟君山:“这你都能闻出来?”
施夕未面色一寒,孟君山识趣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,转而拈着那青玉簪道:“拿这个传讯,要怎么叫你知道?”
施夕未:“难不成还要我教你……”
一句话没说完,孟君山已经手欠地把青玉簪向空中一抛,令它化为雾影,振翅朝对面飞去。
施夕未抬手一弹,那玉簪掉转头疾飞回来,这次可不像方才那般飘然,几乎带出破空之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