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自沉思时,他忽有所感,转过头去。
一旁的枯树下,狐妖的身影正静静伫立。流火透过山峰,将石壁蒸出了一块块斑驳的橙红,不祥的微光明灭不定,令她面上的神情也看不分明。
孟君山竟有些张口结舌:“你……”
要说什么,他一时间根本没想出来。难道要问,你为何事了之后还未离去?又或是问你对那来历诡异的金砂化身还知道什么?乃至于,这种种异象之间,王庭三部究竟意欲如何?
然而,此时此刻,望着那张与他记忆中没有半点相似,属于陌生狐妖的面容,涌到嘴边,令他脱口而出的却是:“那金砂人扎手得很,你已无碍了?”
对方没有答话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话一出口,孟君山多少也有些不自在。寂静之中,他又道:“方才,多谢援手。”
他说得自然是破开山门时,那只红蝶引路的事情,若他没猜错,用的多半就是主将的血为引了。
听了这句,眼前人却出乎他意料,侧过头嫣然一笑:“那你要怎样谢我?”
孟君山“……”
突然见到来人时,那一刹那有点上头的欢喜冷却后,隐隐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感觉终于占了上风。
静流主将扮作的狐妖固然毫无破绽,宜喜宜嗔,但与真正狐族那浑然天成的顾盼生姿比起来,孟君山还是能察觉到些许不同。凡是说正事时,他根本不会费工夫假以辞色;而他若是想起了狐妖的天赋,柔声细语,冲你笑一笑啊之类的……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。
那点绮思被冷风吹去,叫他清醒了不少。孟君山踏步上前,伸手一探——果不其然,树下那只是一道幻影,构筑的精妙之处,叫他也没能立即察觉,然而他探过去的手却碰到了了什么实在的东西。
凝滞的灵气被他一搅,登时化为星星点点的微光散去,留在原处的却是一只耳朵缺了一块的野狐狸,也不知道被什么法术挂在树枝上,四爪乱动,口中却发不出声。孟君山的手这一下正好送到它嘴边,被它吭哧一口,咬住了手指。
“……”孟君山默默将手收回,那狐狸也被跟着提了起来。
他捏住狐狸的后颈,教它松口,无奈这狐狸咬的死紧,好不容易才把指头解救出来。他已发现这狐狸身上几乎一丝灵气也无,但他总觉得施夕未不会做无用之事,这狐狸身上怕是还有什么玄机。
狐狸挣扎了一会,显得野性难驯,也看不出什么有灵智的迹象,似乎并非妖族,只是兽类而已。要说不寻常之处,它的皮毛上沾着不少已经干透结块的血污,还有一些焦黑痕迹,看着倒像是被雷劈了……不对,谁会用雷劈一只平常的野狐狸?
孟君山正自纳闷,忽见它皮毛之中埋着细细一根链子。他将那银链拉出,末端悬着一块小小的锁片,花纹中依稀可见两个古字:宁宁。
*
片刻前,距山峰数里之外,当流火开始从山岩中渗出时,几个前来探路的正清弟子一时间都愣住了。元宜惊声道:“……这么近?”
是的,太近了,那座燃烧的山峰不在更远处的群山里,而是已经迫近逢水城所在的河谷,倘若峰头上的火焰滚落下来,或许会直接冲到城外的村落之中。
还没等他们动身,脚下的震动却戛然而止,目之所及的火焰缓缓黯淡,接着归于寂静。元珩定了定神,问道:“小师叔,我们是否要分头去探?”
“不。”
灵徽只是略一思索就拿定主意,“元宜回去报讯,其余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。”
“哎?”
元宜迷茫道,被元珩瞪了一眼后,终于想起该怎么答话了:“是!诸位一切当心!”
说罢,他架起自己的法器,却感到空中焦灼之气骤然大盛,手下一抖,差点没扶稳。门中常常教导,情势未明之前不要贸然起飞,免得当靶子被打下来,他便落回地上,耳边已听到灵徽厉声道:“结南斗阵!”
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急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