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就是那个善魂?”
他审视地看了看对方,“看来我猜错了,炉心里不是他。”
“炉心魂……你们对这阵法确实所知不浅。”
阿若的语气全然不似方才,十分温柔:“多亏两位,阻止了……牧若虚,否则对昭云部,对这世间,又是一场劫难。”
他看向谢真:“你就是裴心的大师兄吧。”
谢真:“是。”
阿若坐起身来。他的身影半虚半实,宛如影子从正体上脱离。随着他的起身,另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留在原处,双目紧闭,似乎正处于无意识的苦痛中。
阿若低头道:“我知道,两位是来阻止白阳峰阵法成形的。我会将阵法关停,然后我们也会烟消云散。在那之前,多谢你,让我有讲几句话的时机。”
谢真默默点了点头,孟君山也走近过来,听他说话。
阿若对谢真道:“你曾见到我与牧若虚的记忆,或许你也有疑惑,为何牧若虚一定要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?这关乎雀蛇一族的秘密,原本应当永远封存在牧氏族人的心中,但仅存的牧氏就只有我了,我希望,至少能有人知晓。”
雀蛇一族,原本并不是这令人又惧又怕的模样。霜天之乱再往前,他们只是隐居在桓岭中的一支妖蛇部族,没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,也不会发什么疯,平平常常地活着。
关于他们先祖的经历,经历了昭云部的变乱,许多已经不可考。能确定的是,雀蛇族首个将魂魄一分为二的孩子出生,是在先王陵空在位的时期。
根据传说记载,雀蛇族那时并不会这操纵人心的术法,他们是修炼了一种法诀,才导致全族乃至子孙后代都拥有了这受诅咒的力量。
“也就是说,你们是后来才变成一体双魂的?”
孟君山讶道。
阿若说:“这便是我们的秘密。并不是一体双魂,而是魂魄的两面。”
常人心中,总会有些善念与恶念,为善为恶,只在一念之间。但雀蛇的阳魂与阴魄则将善与恶割裂开来,阳魂主善,阴魄为恶,他们虽有各自的意识,却仍然是同一个魂魄。
“阳魂与阴魄,同一时间只会有一方居于主位。”
阿若轻声道,“阴魄,那个自称牧若虚的,另一半的我……他不是想要作恶,而是只有心存恶念的时候,他才是他,否则,他就是我。”
话说的有些拗口,但谢真已经懂了。
“他太想要一个‘自我’了。”
阿若垂下眼睛,“当善念占据上风时,我是牧若虚,而他只是在我睡梦中或者无意识时,偷偷出来看一眼的阴魄。如果他不为恶,那么他就不是牧若虚,不是任何人,不存在于这世上。”
孟君山也明白了:“所以传说中你们陷入疯狂,也不是真的发疯,而是魂魄两面在互相压制?”
“是的。”
阿若道,“我的族人们,每一个都在这其中挣扎。但阳魂常常并不觉得消失难以接受,不像阴魄那样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活着……所以在这番争斗里,一旦阴魄压制了阳魂,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。我也一样,我被阴魄压制多年,直到你们将他重伤,我才终于出来。不过我没有魂飞魄散,因为……”
他闭了闭眼:“因为我也有苟活于世的理由。”
“因为有人想要救我,有人在乎世上有一条叫阿若的小蛇。”
谢真记起他与长明看到的书册记载。因为饱受疯狂之苦,雀蛇族人不是自戕,就是由族人把已经彻底发疯的同族处决,大约正是因为这样,那些阳魂对人世并无留恋,他们或许相信一旦被阴魄压制,唯有一死而已。
“裴心,他是为了救我,才被我害成这样。”
阿若努力忍着眼泪,“第一次,他没有立刻杀了我,以为我还有得救,被我逃掉了。之后,他遍查典籍,寻得将一体双魂分离的方法,独自来找我,想要击败牧若虚,把我救出来,但是他完全弄错了……”
他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:“他弄错了,那是我,牧若虚就是我。杀了人,犯了错,做下恶事的,是牧若虚,也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