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平第一次,他体会到什么叫做被人嫌弃。
但即便如此,他依旧不减心中欢喜,当真是应了一个字:贱!
细微的动静传来时,他瞬间消失不见。
那是有人踮着脚走路的声音,很快也传到刚躺下不久的林重影耳中。
她听着对方的脚步声,清楚感觉对方到了跟前,然后挨着床沿坐下。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她的发,她的脸,期间还有低低的叹息声,最后替她掖紧被子。
等到脚步声出去,她才缓缓睁开眼睛。
半开的窗户,依旧敞着。
*
翌日。
她一睁开眼,下意识往窗户看去。
原本半开的窗,已经被人关上。
她的心莫名发沉,泛着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光亮从缝隙中钻进来,浅浅淡淡。恍惚之中,她看到米嬷嬷进来,对方的面容苍老却温暖,目光浑浊但慈爱。
虚实流转之中,一切好像是真的,又像是假的。
“姑娘,你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?”
“我昨晚梦到嬷嬷走了。”她掀开被子,一把将米嬷嬷抱住,“嬷嬷,你别离开我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
米嬷嬷拍着她的背,“一个梦而已,姑娘莫怕。
原主的记记中,“姑娘莫怕”这四个字无处不在。挨饿时、受冻时、哭醒时、被罚跪后,若不是这个人,还有这样的话,是原主悲苦日子里唯一的慰藉。
原主感知到的所有温暖,都来自于米嬷嬷。
“嬷嬷,你还有亲人吗?”
米嬷嬷闻言,苍老的面容隐有一丝变化,叹了一口气,道:“奴婢打小被卖,哪里还有什么亲人。奴婢这辈子只有姑娘,奴婢会一直陪着姑娘。”
“我也要一直和嬷嬷在一起。”林重影眼神真挚。
林家已派出下人,带着林昴写的信去往汉阳。依照两地之距的脚程,约摸十日左右就能打一个来回。等到身契到手,没了关乎身家性命的威胁,她们都能安心。
“姑娘。”米嬷嬷摸着她的脸,眼中全是怜爱之色。“奴婢年纪大了,陪不了你几年。新夫人是个好的,以后定能护住你。”
“母亲是个好人,如今的一切对我而言,像一场梦。嬷嬷,有时候我半夜醒来,好害怕母亲和大姐不放过我。你说,她们会不会想法子害我?”
前一个母亲,指的是大顾氏,后一个母亲,自然是赵氏。
“姑娘,别怕,有嬷嬷在。奴婢这辈子最大的心愿,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。”
林重影想,米嬷嬷曾是暗人不假,但对原主和她的忠心爱护毋庸置疑。
如此,也就够了。
她让米嬷嬷下去歇着,说自己这里有根儿就够了。
米嬷嬷自是不肯,说哪有下人惫懒,动不动就去歇着的道理。最好实在是拗不过她,只好告退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