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后,他随手就将这支毛笔,斜斜地插在了自己后颈的衣领之中,只在脖颈处露出了一个笔头,面带微笑地望着我,躬身向我行了一礼,口中说道:清隐见过“财神爷”!
我的脑子嗡嗡作响,使劲眨了眨眼,望着明明近在咫尺,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的清隐道人,赶紧回了个礼,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:清、清隐道长,我、我不是在做梦吧?!
清隐道人直起身,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浅笑,目光却深邃得仿佛能穿透这迷蒙的雾气,直抵人心。他开口说道:对“财神爷”您来说,或许是在梦中神游。可对于小道而言,此刻此地,却再真不过了。
呃——?!他说的什么意思?!清隐道人的话听起来让我感到有些费解,我茫然地望着他,完全无法理解这虚实之间的界限。
清隐道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困惑,他朝前轻盈地迈了一步。随着他的脚步落下,周遭那些白色雾气如同活物一般,无声地、迅速地退散开来,露出了松树旁那张古朴的石桌。
他缓步走到石桌前,伸出手,指尖轻轻抚过冰凉光滑、带着湿气的桌面,动作异常轻柔。悠悠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面,轻声说道:小道自六岁稚龄起,便在此处,追随师父修习符箓之道。每日于这两峰之间,脚踏铁链,往来穿梭。演符于坛,召将役神,摹其形,存其神,结其煞,通其幽。寒来暑往,一十八载。
他的声音里没有炫耀,只有一种追忆的缥缈,一丝淡淡的、沉淀了岁月的疲惫,在这寂静的崖顶轻轻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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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十余载,常感枯寂难耐,只盼有朝一日能离了这方寸之地,去看看山外那红尘万丈。他抬起眼,回身朝着被雾气遮蔽的虚空望了望,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过,嘴里继续说道:可如今,真到了要离去之时,未曾想,竟是如此的万般不舍。
他顿了顿,缓缓把头转了过来,望着石桌的神情里,竟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深沉的眷恋与怅惘。
你要走了?!我听得更加糊涂了,他难道准备离开“仙云观”了吗?!我有些不解地问道:你要去哪儿?!
清隐道人缓缓抬起头,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星河的眸子,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。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,反而微微一笑,继续说道:小道九岁那年,曾问过师父,天下道门宗派林立,符箓咒法浩如烟海,究竟哪一道符咒才是最厉害的?!
他的声音变得空灵起来,仿佛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孩童时代,继续说道:师父言——天地之道,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有生便有灭,有显便有隐。最厉害的符咒,自然是能让这世间万般符箓,尽皆化为乌有、一无是处的那一道!
“万法归一符”?!我的心猛地一跳!难道清隐道人说的就是这个?!我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生怕漏掉一个字。
我很好奇,就问师父,那究竟是一道什么符咒。清隐道人微微一笑,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,接着说道:师父说——,他穷极一生也在寻找,若有朝一日,能窥得那一线天机,得其真意,凝于笔端,绘于符上,则大道可期。届时,他便可褪尽凡尘桎梏,身融天地,神游太虚,荣登无上大道!
荣登无上大道?!我吃惊地望着清隐道人,心中暗道:难道他师父已经因为“万法归一符”成仙了?!
自那日起,小道的心,便被师父的话摄住了魂魄。只听清隐道人继续说道:三载春秋,枯坐石桌,餐霞饮露,神思尽付玄关。焚膏继晷,真炁皆凝笔端。形销若寒松承露,神瘁似孤鹤唳霜。千日焚心熬骨,终在万符成烬处,窥得那天机一线。
我操!我的心头猛地一震,眼睛瞪得滚圆,死死盯着清隐道人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真切切,一个惊人的念头在脑海中猛然炸开:等等!照他这话的意思,"万法归一符"不是他师父所创,还竟然真是他自己参悟出来的?!九岁,三年,难道他十二岁时,就参悟出了“万法归一符”?!
还没等我震惊完,就见清隐道人忽然弯下腰,从石桌下方取出了一叠厚厚的黄色符纸,将它们平平整整地铺在了冰凉的石桌之上。接着,他反手从后颈衣领中,拔出了那支粗壮的毛笔。
他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毛笔,嘴里缓缓说道:这支笔是师父赠与我的,名曰“丹元朱鬣”。